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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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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0 章

京城走失案終得告破。市井間煙火氣歸來,夜晚彩燈高掛,到處都是出門游玩的人。

穆雙安與任寧約好了時辰,同到了民宅。洪布正候在其中。他本待她是恭敬的,自知道廣陽侯府並曹家都倒了後,對她更是恭敬了。

夫婦二人跪在地上,連連磕頭。任寧忙止了。穆雙安低聲道:“洪大夫一家得保平安,還請遵守諾言,將你說的那枚寶珠給我。”

洪布連連點頭,從懷中掏出一錦盒,“我前幾日就取了來,請小姐過目。將它交予官府,亦可作為指證,只是不知,”洪布有些赫然,“如今是否還有用。”廣陽侯府並曹府的判決已然下來,如今再交想是也晚了些。

穆雙安打開一瞧,果然是顆流光溢彩的琉璃寶珠。神色沈郁,只道:“明日我便讓周大送你們離開。”

洪布再次叩頭稱謝。

穆雙安走至門邊,再一回頭,“洪大夫可知我姓什麽?叫什麽?”

洪布心中一緊:“不知,不知。我夫婦二人自上次離京後,一直四處漂泊,直至幾日後方得返鄉安頓,並未見過小姐。”

洪夫人一楞,不明白他在說什麽,但見穆雙安微微一笑:“洪大夫是聰明人,日後難得相見,聽聞後日是洪大夫生辰,提前恭祝,壽比南山。”

洪布趴在地上,不敢起身。待到人走遠,洪夫人將他扶起。洪布顫巍巍站起:“快收拾行李,明日一早就走,這京城我真是一天也不想呆了。”

任寧隨著穆雙安走在大街之上,幾個丫鬟跟在身後。

任寧看著她的神色,不解道:“如今此案已破,壞人也倒了,妹妹為何還愁眉不展?”

穆雙安搖搖頭:“只覺其中還有些未解之處罷了,倒擾了姐姐興致。”

任寧提著燈籠,展顏一笑:“我觀今日景致甚好,心境開懷,妹妹不妨此時敞開胸懷,與我同樂。明日之愁明日愁,明日何其多,煩亦何其多。你若總皺眉,這好看的眉目就無一日能舒展了。”

穆雙安一楞,附而點頭笑道:“是了,任姐姐一語驚醒夢中人,是我拘進去了。該喜樂時自喜樂。明日之煩就待留到明日吧。”

兩人攜手順著河邊逛去。一溜煙的小攤上擺著各色精致的小玩意。一排彩燈沿河而下,燈火輝煌,這才是繁華富麗的京城。

兩人且買且逛,甚是快意。

忽然旁邊過來一小二,躬身笑道:“二位姑娘,東華郡主相請。”

穆雙安返身一看,原來正走到了常樓這邊。見二樓處東華伸出小腦袋,甚是熱情招手。笑道:“正好走得有些累了。”

小二客氣引著她們來到二樓一處包廂。門一打開,果然東華就親熱的迎了出來:“我老遠就看見你們了。偏生叫了好幾聲也聽不見。”

穆雙安笑道:“這外頭商販吆喝,行人交談,酒坊樂坊還有絲竹之聲。緊挨著還得大聲說話,你離這麽遠叫我,我能聽見倒怪了。”

走進裏頭,方見人不少,倒也多是相識的。將任寧與他們一一做了介紹。

他們幾人圍桌而坐,空的位置並不多,穆雙安與任寧找了個位置坐下。任寧愛說愛笑,又極有眼力見,很快就與東華等人熟絡起來。

穆雙安正挨著杜益與,他是個愛吃的,方才見著穆雙安站在攤前買了份藕粉湯圓,早就想問了:“穆小姐,方才那碗藕粉湯圓味道如何?”

他笑意融融,很是親和平順的模樣。穆雙安略略回想,笑道:“很是不錯,外面糯糯軟軟的,裏頭的芝麻香得很,又帶了些桂花甜甜的滋味。”

杜益與甚是神往:“我就說美食藏於市井間。”

穆雙安點頭,讚同道:“正是,我家巷口處有一賣餛飩的小攤,攤主的手藝極好,小餛飩薄皮滿餡,淋上些許辣油,一口一個,很是滿足。餛飩湯看著清澈喝起來又別有一番醇香。”

杜益與越聽眼睛越亮:“原來穆小姐也是同好之人。論起美食,我是極有心得的,如今眼前這些,”他想起常樓是端王的產業,東華又在其間,這話不宜說與她聽,便微微湊近了些,“都說常樓美食珍饈,味道十分。我卻覺與市井小食相距甚遠。”

上官展本正與上官淩說話,卻久久未得他答覆,擡眼一看,見他眸色暗沈,正冷冷的盯著那邊交頭接耳的兩人。

上官淩本是懶懶的斜倚著,見他二人聊得開心,還越來越近,一張俊臉立時黑得不能再黑。

上官展不明所以,撞撞他道:“那丫頭雖說是有些不遜,但這都多少年了,咱們都大了,你還記恨她呢?”

上官淩沒好氣瞪她一眼:“你才記恨她呢。”他非但不恨她,還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裏,藏在懷裏,偏她一個眼神也不給他,與不相幹的人倒是說說笑笑開心得很。

冷肅的眼神,如有實質。任憑是誰,被人直勾勾盯著,總有所覺。杜益與對上上官淩的眼神,不由得一縮脖子,住了嘴。穆雙安亦看過去,見他神情冷淡,眼神不善,不知他又犯了什麽毛病。

上官淩板著臉,聲音冷硬:“老杜你新婚不久,何不見帶了妻兒一同來逛?”

杜益與莫名,他已結婚兩年有餘,如何還算得上新婚。況且妻兒前陣子回了娘家未歸,他在值房值了數夜班,禁衛軍中無人不曉。

蔣蒙心頭暗笑不止,這滿屋子的酸醋味都要飄到街上了,偏老杜是個心實的,猶是不知。

他二人越是莫名,上官淩越是氣悶,硬著嗓子:“穆雙安你隨我出來。”

穆雙安隨著他來到樓梯旁的小隔間,左右無人。上官淩今日穿著一身常服,衣服質感極好,意氣瀟灑很得。他靠在墻上,一副貴公子清清冷冷的模樣。

隔間不大,兩人距離很近,穆雙安略略有些不自在,“你叫我過來做什麽?”

上官淩看著她,隔間未燃燭,只借了幾絲外頭的光亮,四周黑,他眸色更黑:“傍晚時,我去了趟穆府,穆墩說你早就出了門。”

穆雙安這才反應過來,以為是她未告知於他,自去找了洪布,是以他有所介懷,便道:“洪布已將東西給了我,明日我叫周大送他走。此事,還要多謝你。”

上官淩卻不答言,只說:“你方才上樓來,看也不看我,只顧著和他們說話。”

穆雙安一楞,她竟聽得他似有些委屈之意。上官淩咬了牙,定了意,直欲在今夜與她說個明白,總好過自己一個人沈沈浮浮。

穆雙安尚不及細思。忽外頭傳來一聲尖叫。她立時跑了出去,留下上官淩一人在隔間站了半晌,咬牙切齒。

外頭竟是楊氏,如今再看她已然是個瘋婦。今日正是押送曹府一幹老少流放的日子,本來流放自走隔出來的僻靜官道。可曹大拿出金銀,只求再看一眼京城繁盛。

領頭的收了銀子,想著遠遠看一眼也不妨事,便改了一小段路,從正街後頭穿過。誰知此時瘋子突然發瘋,力氣又大,突然掙脫開跑到了人群裏,沖進了常樓,一通攪亂,口中仍高罵慶王。

穆雙安靜靜的看著下方,感受到身後來人,輕聲道:“看來曹家之心不死,還在尋機投靠。”

上官淩冷笑:“他以為做出別有內情之狀,再罵兩句上官琦,我必以為他有上官琦的把柄,要用他必先護他。”曹家絕境中打出的算盤,實在是稀碎。

官兵急得滿頭是汗,速速跑來,將她捉走。

穆雙安道:“你不用他,上官琦就沒有旁的仇人嗎?也不知會不會有人入到他甕中。”

上官淩雖知她如今厭極了上官琦。但聽她提及他,心口仍是氣悶不已:“我與你說話不過兩句,你就跑,外頭的熱鬧倒是看得開心。”

穆雙安終是忍不住,狐疑的看他:“你今日是怎麽了?就跟話本子裏的幽怨婦人一般。”

上官淩被她拿話一噎,地方不對,氛圍不對,有些話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,深覺今夜實在不是好時候。

待到包廂裏的人出來,鬧劇已散場。

時間也不早了,臨近宵禁時候,幾人相互作別。任寧叫丫鬟將方才買的幾盞燈籠拿過來,對穆雙安笑言:“妹妹屢次相助,我感激不盡又無以為報,今日同游,見妹妹對燈籠多看兩眼,遂買下幾盞,雖不值得幾個錢,為求妹妹一笑。”

穆雙安欣喜接過,笑道:“這小玩意精巧可愛,在夜裏看來多添幾分意趣。深謝任姐姐一番心意。”

雖說走失案已告破,世家小姐公子們出門跟著的小廝丫鬟們一個不少。但順路的,依舊幾個同著一起走。無人一起的,東華亦派了人相送至家,很是貼心。

皇宮與穆府相距不遠,遂上官淩與穆雙安一並而行。上官展如今大了,也明白了穆雙安並不是想給皇子當娘,也知道上官淩的心思,帶著小侍遠遠墜在後頭。

他看著前頭並肩的二人,想起原先他們兩一見面針鋒相對,再看如今和諧融洽,心內唏噓不已。

幾盞燈籠盡交給丫鬟拿著,穆雙安只自己挑了一個最是精致小巧的提著,看個不停。

上官淩瞅她一眼:“這也不是什麽稀罕物,瞧給你喜歡的。”

穆雙安悠然一笑,道:“暗夜中的光束,我心向往之。我之前練字時,曾見楊夫人一本字帖,最喜歡其中幾句,夜色連城暗,孤光照市喧,春來將雨意,猶然心自堅。”

上官淩亦笑笑道:“楊夫人堅貞剛毅,知來時知去路,一生心意堅定。此事不易,望你成功。”

穆雙安越發覺出與聰明人說話之妙處,只需一句,他便知其意。她偏過頭,沖他眨眼一笑,上官淩一楞,這夜間輝煌的豈止是燈火,還有巧笑嫣然的美人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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